(左为唐伟先生)
今夜,我又想抽烟,又想喝酒,又想与你彻夜长谈。
但是我知道,这只是一种愿望。
一直想写一篇纪念你的文章,但总是提起笔又放下。人就是怪,不知不觉地就会沉浸在一片伤感之中。
这几年,我和曾经是你的同事、你的朋友、你的学生们聚在一起,总在不轻意中又谈到你,叹息你英年早逝,太突然地离开了我们。我也先后读到几位朋友撰写的关于你的几篇怀念文字。作为我曾经的老师,你在我心中的印象却是愈来愈清晰。
我曾经想,从小学到初中到师范到大学到进修研究生课程,亲自给我授过课的老师有数十人,我为什么这样时常想起你呢?
那时你大学刚毕业,分配到我就读的岳池师范任教,年龄只大我们几岁。我对给我授课的老师一向很挑剔,但我却很喜欢听你的课。或者说,我很佩服你的才华和作为。你知识面广,讲课很有技巧,旁征博引,妙语连珠,把《文选和写作》讲得趣味横生。如果说有时我在座位上开小差,那定是我握着笔在默默地摩仿你写在黑板上的那一手漂亮的粉笔字。
我在师范校学习的那三年时间里,你当了我三年的科任 教师和两年的班主任。你总是放心地让班干部和团干部们创新地开展各种班务活动,使大家的各项能力得到了很大锻炼。在教与学的过程中,班主任与班干部的这种融洽和默契,并不是所有师生都能达到这种境界的。
就因为这种班主任与班干部的关系,我对你的学识、爱好、为人等有了较多的接触和了解。空闲时,你常邀我到你的居室小坐,青春、理想、未来,畅所欲言。我们都酷好文学,谈起文学更是话题多多,从先秦散文到唐诗宋词元曲到现代文学到当代文坛到世界名著,一起度过了许多难忘的时光。我常把我的习作交给你指正,你也常拿出你的新作说要听听我的看法。我一直敬你为老师,你似总把我视为好友。
(岳池师范1983级一班毕业合影·第三排左一为唐伟先生)
转眼三年学习结束到了说再见的时候。离校的前一天,你曾与我作了一次长谈。送我离校时,曾听你语重心长地说,哪些哪些同学将来会有出息,哪些哪些同学以后在某些方面会有所建树。
“以勤奋,写下你的新的命运交响曲——追求!”这是你写给我的毕业赠言。
工作分配后我曾经给你致函,告诉我华业后的去向。之后很多次读到你寄来的信和你发表了的作品,至今我还能吟出你创作的《别》《小桥瀑布》《老了,我的风景》《跳出风景倒地作揖》等诗里那些耐人咀嚼的佳句。
尽管我任教的学校条件不算太差,但现实与我当初在学校读书时的想象差距还是很大。该书、弹琴和写作便成了我消遣和发泄的方式。很快,我便从落差中摆脱出来,在教学、读书、写作中寻找到了一种乐趣,也进入一种境界。
为了引导在校的学生珍惜春光,好好学习,健康成长,你与另外几位老师精心策划,报经学校领导同意后,一九八九年五月三日,岳池师范学校邀请我回校作了一次“校友成才报告”。据介绍,这在已有80多年建校历史的把昔日的学生邀请回母校作报告的,那时是开先河的。那时正值某些不法分子煽动下的全国大中学生学潮潜伏期,你把一个在边远山区辛勤教学、辛勤写作,在教学和文艺创作有一点小成绩的我邀请回校与学习情绪低落、在人生十字路口踟蹰徘徊的师弟师妹们谈学习,谈青春,谈理想,谈未来,谈成长,用心是多么的良苦啊!报告会结束后,你特别邀请了少许几个老师、学生在你简陋而不失典雅的家里,用你陈放了很久的好酒和新鲜可口的菜肴款待我们,你说你非常高兴自己的学生未负你的期望,有了才华,有了名气,你还说你当年的眼光没有看错。
那天晚上,我们开心地吃饭、抽烟、喝酒、吟诗、谈命运、谈缘分,很认真,很诚摯,也很投入,直至次日凌晨。此时,我们都已酩酊大醉了。后来,你来信告诉我那次活动对校友们的触动和启发,告诉我学校学习风气的空前好转,告诉我有许多热爱文学的师弟师妹们在学习之余,勤奋地用笔墨抒写他们的校园生活。
之后,我通过考试调进了某市直机关,不久 又下派到某乡镇挂职。你也在那次聚会不久,调至南充地区教育电视台从事记者、编辑工作。
有一种师生之谊叫如同好友。
一九九三年,正欲举家南迁的我从广州回来看你,正缠身于人大、政协两会的你喜出望外,匆匆忙完手中的事后一直陪着我,甚至把妻小打发到邻居家去睡,与我抵足长谈,通宵达旦。喝你珍藏的精品老窖,吸我从广州空运回川的广东香烟,在朋友似的接待里老师那样的关怀和喜悦。我们相约,来年一起走一趟海口、厦门,一起去一趟香港、澳门、新马泰。你还说要亲自为我组织和策划一个我的作品研讨会。
(第二排左一为唐伟先生)
没有想到的是,此次相见竟成了我们的永别,不能兑现的相约成了一种遗憾。三个月后,对身体一直很自信的你被癌症奇去了生命,年仅三十二岁。我,与你的其他学生、同事、亲友无不摇首叹惋:“唐伟,三十二岁,太可惜了!”
在你去世后的较长一段时间里,我的心情一直高兴不起来来,做事打不起精神,很长的时间里我没有动笔写一诗一文。有一天,我立于案前翻看旧书,偶然从书页里掉下曾经因你写下的几句诗话,我便想,失去良师与失去益友是多么地伤感啊!
友人告诉我另一个友人去了
友人告诉我该为亡友写首诗
我便走到很久的时间里去
然后从很远的地方踱回来
把知道的和不知道的
集合在一起
为亡友而哀
这使我常新鲜地看人
就象一位古人横看岭侧观峰
英勇与懦弱
伟大与渺小
魅力与丑陋
奋斗与堕落
旺盛与衰竭
都系人有但不是人皆有之
都系人为但不是人皆为之
就如一个充满活力的生命
与一团淤泥
我不知道这种臆想别人是否有过
也许这是一种奔放性的思维
并且使人发笑
于是我又想到亡友
想到亡友已去
想到亡友曾骄傲地活着
想到亡友的诗
于是经常一个人傻傻地呆着
翻来覆去地回味因他而生的那些故事
今夜,在我奔走的这座城市的一间小屋里,我又想抽烟, 又想喝酒,又想与你彻夜长谈
我静静地坐着。
我的案沿又添了一本署着我姓名的新书。你知道吗,老师?
1996年冬天的一个晚上于广安
【作者简介】
王富强
四川广安华蓥市人。初中一年级开始学习文学创作和书法创作,中师一年级开始尝试歌词创作与歌曲创作。创作涉猎诗歌、散文、散文诗、随笔、小说、剧本、歌词、歌曲、评论、报告文学等。发表各类文艺作品数百万字,出版《生活在祖国怀抱里》《泛滥的迷惑》《重塑丰碑》《小平家乡的弄潮儿》《小平家乡创业者风采录》《为了广安新跨越》《小平故里华蓥山》《真情真话》《阳台花开》《祖国恋》《四川更美丽》《天降斯人》《黄金时代》《我把吉祥送给你》《拼搏》《月映江天》《绽放精彩》《文艺永远把你陪伴》《新世纪四川优秀文艺评论作品选》等诗集、散文集、散文诗集、随笔集、报告文学集、评论集、歌词集、歌曲集、音乐作品选集、CD专辑、DVD专辑等作品集多部。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中国音乐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志愿者协会会员,中国音乐文学学会常务理事。事迹、作品多部典籍、文献、志书有介绍、展播和记载。其家庭被四川省精神文明建设办公室和四川省妇女联合会联合表彰为“四川省最美家庭”“四川省十大书香文明最美家庭”。现供职于四川省文联。